楼承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，这是他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的小人儿啊。
恍惚中，楼承忽然想起了以安小的时候。
小时候的以安，生的就非常惹人怜爱，粉雕玉琢般，一双圆圆的大眼，呆萌又可爱。
前面一连三个皮小子，让楼承对已过而立之年才有的女儿，非常疼爱。
他是信奉君子抱孙不抱子的人，三个儿子小的时候，他哪个都没有抱过，偏生对女儿，没有一点抵抗力。
以安三四岁的时候，经常坐在父亲肩头，被他带着去街上玩。
楼元纬他们如果犯了错，楼承向来是家法侍候，脸板的严肃端正，一点情面都不讲，板子打得又重又狠。
可若是以安，楼承向来舍不得。
就算是有时候被以安气得狠了，吓唬说要用家法，以安眼泪“吧嗒吧嗒”一掉，不消陆夫人说情，楼承自己就先心疼了。
所以从小到大，以安连重一点的呵斥也极少听到，真正是被楼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。
所幸以安听话懂事，知书明理，很是让楼承欣慰。
谁知一向乖巧柔顺的女儿，却在亲事上，让楼承狠狠地吃了一惊，似乎是要把前面十几年没有受到的惊吓一齐补回来。
看着站在一起的女儿和楚凌晟，两人时不时的目光相接，俱都是一脸的甜蜜。
楼承忽然感到，平常看着十分顺眼的晋王殿下，此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。
嗯，年龄比安儿大了十来岁，有点老了，不好；皇上对他忌惮，将来免不了有些宫里的牵扯，不好；太后肯定非得逼着他纳妾，更是不好……总而言之，哪儿哪儿都不好，就是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。
楼承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，很难说服自己将女儿放心交到楚凌晟手上。
尤其是看到女儿眼中只有楚凌晟，一见到人家，就两眼放光的样子，楼承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，总有一种自家种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。
楼承略微咳嗽了一声，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边，方开口道：“嗯，晋王爷，那个，既然你与太后已经定下七年之约，嗯，我是说万一，万一安儿七年内仍然无法生育，你就打算失约于太后吗？”
见楚凌晟点头，楼承接着道：“但是我们楼家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你的打算，如果仍然答应你，岂不是说楼家也要失信于太后？这样的事情，我们怎么能做的出来？”
楼元纶在旁边嘀咕：“哪儿要考虑那么多啊，说不定，安儿不到七年，就已经诞下子嗣了呢？”
楼承瞪了三子一眼，喝斥道：“你道谁都像你一样鲁莽吗？事关安儿终身，我怎能不考虑的全面些？”
楚凌晟仍旧气定神闲，他低头看了一眼以安，见她正含笑看着自己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情意和坚定，他心中一暖，忍不住握住了以安的小手。
以安脸上一红，连忙低头掩饰了一下。
楚凌晟刚想开口，就感觉到手被拉了一下，他回头一看，就见以安眨着亮晶晶的眸子，正促狭地看着他。
楚凌晟不禁一呆，不知道这妮子要干嘛？
厅内众人正自沉默，忽听得一声悲咽，却见以安掩面哭道：“父亲，母亲，哥哥们，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，但是，你们有所不知，我，……我，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七年。”
说着说着，以安似是悲痛的狠了，忍不住捂着脸，哭的双肩颤抖。
楼承和陆夫人大惊失色，就连楼元纬他们，也是脸色发白，楚凌晟在旁边却是瞬间了悟，他刚想开口，却见以安偏头自指缝中露出双眼，朝他眨了一下。
楚凌晟一愣，无奈地住了口。
楼承急问：“安儿，你这话是何意？”
以安却只是哭，并不说话，楼承和陆夫人越发着急。
旁边秦冰莹上前一步，“楼叔叔，刚才安儿给我说了。她说那个云州人说蛊毒虽然已经解了，但是这种蛊毒对身体的伤害太大，又因为安儿中毒的时间太长，所以对寿命会有一定的折损。”
秦冰莹说着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楼承和陆夫人，看到他们一脸的悲痛，心里不住地道歉，不好意思了楼叔叔，陆姨，是安儿让我这样说的啊。
陆夫人“啊”的一声，扑上前搂住“哭”的浑身颤抖的以安，颤声问：“安儿，此事可是真的？”
以安依旧将脸埋在手掌中，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陆夫人“呜呼”一声，眼中的泪已是大滴地往下落，她搂住以安，大声哭：“老天爷，你不开眼啊，为何要如此折磨我的女儿，你要折损，就来折损我的寿命吧，如果女儿没了，我也不活了。”
以安本来是假哭，但此刻被母亲拥着，听着母亲愿意代替自己折损寿命，眼中一热，泪也涌了出来。
楼承面色发白，看着哭作一团的母女二人，眼中弥漫上痛色。
楼元纬三兄弟一齐愣住，楼元紘犹疑地看向大哥，他可不记得，当时朗达说过这话呀，难道是私下和晋王殿下说的？
却见大哥眼中并无多少悲痛，反倒是充满了怀疑，楼元紘瞬间心中有了了悟，看向仍然在哭的妹妹，不禁摇了摇头。
楚凌晟没想到以安竟然用如此办法，虽知她是为了让父母答应，但听她说自己会折损寿命，心中仍是打了个突。
他刚想上前，却听陆夫人转头冲自己丈夫吼：“老爷，妾身一辈子都听老爷的，但是女儿的事，这次妾身做主了。”
她转头爱怜地看着女儿，一想到女儿还不知道能活几年，心里就越发难受，忍不住哭道：“我的女儿，她已经够苦了，只要能让她高兴的事，我统统都答应！谁再拦着，那就是跟我过不去！”
楼承看着母女俩人相拥哭泣，心口也是一恸。早知道女儿寿命会折损，他一早就答应楚凌晟了。不为别的，只要女儿能开开心心地活着，哪怕真的到了那一天，他心里也会少点遗憾。
估计女儿是怕他们伤心，所以一直忍着没有说，此刻却是被迫说出来，她心中该有多痛？楼承后悔极了，第一次对自己素来做事反复权衡思虑的风格产生了怀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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